江宁县铜井附近有一座山叫做金牛山
金牛钻山
    江宁县铜井附近有一座山叫做金牛山。这座山形状可怪哩！一边像个牛头，一边像刀切似的，笔直笔直的，半山腰还有一个山洞，洞里到底有什么东西，谁也不知道。
    据说很早很早以前，这座山不像现在这样怪模怪样，只是坐落在长江边上的一座普通高山。
    一天清晨，太阳刚刚出来，雾气腾腾的。老艄公张二爷早就把船停靠在江那边，等待着渡客。他一边等，一边用水冲刷船，把那只旧木船洗得亮铮铮的，然后就蹲在船头抽一袋烟歇息。他蹲在那里，眼里看的是船，心里想的还是船。这条船跟他足有三十年了，是他最亲密的老伴，是他的饭碗，是他的家。他正看在兴头上，满心里舒适畅快，却听见一声极其清脆的说话：“老爷爷，你好，请把我渡过江去吧。”
    老艄公抬头一看，一个清秀的小牧童，牵着一头瘦牛站在岸边。这牧童长得小巧讨喜。这头牛虽瘦，却很有精神，全身油亮可爱。老艄公说：“小老弟，上船吧。”那牧童笑了笑，牵着牛就上了船。
    过了江，船一靠岸，那牧童牵了牛就要走。老艄公说：“牧童老弟，二文船钱还没有付呢。”
    小牧童两手一摊，笑着说：“老爷爷，实在对不起，今天没有带钱。”
    老艄公一听，觉得一大清早第一笔生意就是个没带钱的，真有点晦气。正在这时，那牛也不争气，“卜啦啦”就是一大泡屎，拉在亮铮铮的船舱里。老艄公急得直跺脚：“你看，你看，叫客人怎么下脚啊！不给钱，还拉屎，真是……咳！”
    等他讲完，一抬头，那牧童却乘机牵牛上了岸，骑着牛消消停停地往前走啦。老艄公觉得这个牧童太不讲理，拔腿就追，才追了两三步，却不料连影子也不见了。他吐了口吐沫说着“见鬼，见鬼”，就回了船，只好拿起扫帚来扫牛屎。扫着扫着，哎呀，怎么越扫越硬，越扫越重啊！低头细细一看，这不是金子吗？看起来亮焕焕，拿起来沉甸甸，就是金子。可惜这时已经被他扫掉了不少，只剩下两块大的一块小的了。他赶快拿起来揣在怀里。老艄公刚刚把金子揣进怀里，手还没有拿出来，从岸上跨到船上一只脚来。无事佬来了。这个无事佬整天张家长，李家短，一肚子坏水。这会儿他见老艄公急急匆匆地往怀里揣东西，伸手就去摸，咦，硬硬的，古里古怪的，这是什么东西呀？无事佬为了打探消息，赶快堆下笑脸来问：“张家二兄弟，你怀里藏着什么宝贝？让我也开开眼吧。”
    老艄公慌了：“没有，没有……刚才我在岸边看见几块石头好看，拣起来揣在怀里的。……嗨，是……石头。”
    “石头？好，我来见见世面，看看是什么好宝贝？”
    这无事佬从来都是打破砂锅问（纹）到底的。艄公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，干脆拿出一小块来，在无事佬面前一晃：“你看，你看，这不是石头是什么？”
    无事佬可不是好糊弄的，他在财主家见过的宝贝多哩。眼睛一眯，他就看出来了，是一块金子。他立刻驴脸一拉：“好呀，这是金子，还想糊弄我呢，快点讲哪里来的，不然，我就拖你到官府去回话。”
    老艄公一听这话，吓得只好一五一十讲了出来，又把那一小块金子给了无事佬才算了事。
    这无事佬听了这事，也不过江了，掉脸就去财主家报信。这财主姓刁，叫士伟，是个刁钻古怪、专会出坏主意坑害穷人的家伙。大家都恨他，干脆喊他刁钻鬼，意思是比鬼还刁，比鬼还坏，还叫他吊死鬼，意思是他整天催穷人的命。
    无事佬见了刁死鬼，长脸也变圆了，两只眼睛变成两条横线，双手一拱，说道：“老爷，真是村上的吉庆啊。”说到这里，眼睛一眨，声音也放低了：“你可知道，今天早上从江那边来了一条会屙金屎的神牛。”“唔！”刁死鬼显出满脸不信的神色。无事佬急忙接上说：“真的，是我亲眼看见的。一个牧童带牛过江，临下船的时候，用手在牛身上拍了几下，那牛就屙了一大堆金屎，能装半篓子。”无事佬说得神乎其神，真说得刁死鬼心痒痒的，恨不得马上把牛弄到手。他随手拿出二两多散碎银子，递给无事佬，说：“拿去买酒吃吧！”无事佬嘴里说着“嘿嘿，无功不能受禄”，可手早伸出多长来，接了过去。刁死鬼接着说：“金牛屙屎的事，可对谁都不能讲！”“是，是。”无事佬拿了银子，一百个点头，高兴得屁颠颠地走了。
    刁死鬼又喊：“回来！”无事佬又屁颠颠地走回刁死鬼跟前。
    刁死鬼说：“你还认识那条牛吗？”“认识，认识，牛活着我认识，死了烧成灰我也认识。”“这条牛到哪里去了？”“我看着它走进村的，最远也走不过方圆三五里。”“好吧，你不要走了，在我这里吃些早点，我去叫家丁，你给我带路去追那条牛，有你的好处。”
    吃过饭，无事佬就带着三十个家丁，分成三路，满山遍野找牛去了。
    再说，这高山脚下有一个小棚子。小棚子里面住着一位穷老汉。这穷老汉在天暖的时候就到山上找些能吃的野果子、野菜混日子，天冷了，就到山上砍点柴，卖柴度日。这天中午，他趁天暖和就到高山上去砍柴。人老了，真不中用，手脚不灵便，他要砍一根大树枝子，不想一下砍猛了，又砍歪了，树枝子没有砍着，那柴刀却顺着手劲滚下山去了。他坐下来，叹一口气，说道：“穷人真不知道是什么命，老伴饿死了，三个儿子，一个病死了，一个砍柴摔死了，一个被老虎伤害了，这不，连柴刀也丢了，穷人喝水也卡牙啊。”他越想越不得过，站起来，就要一头跳下山去。
    “老爷爷，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呢？”一个清脆的声音使穷老汉猛然一惊，抬头一看，讲话的是一位骑在牛背上的牧童小哥。
    “老爷爷，日子艰难吗？我把这条牛送给你。春秋天它能帮你耕田，夏天它能跟你作伴，冬天它能给你温暖。”
    平白无故的怎么能拿人家一条牛呢，穷老汉正犹疑着，牛背上的牧童却忽然不见了，那头牛却走到他跟前。他心里好生奇怪，牵着牛下山回家。可是，那牛只是不走，还“嗷嗷”叫着，又把头低下来，身体躬下来，前腿跪下来，紧靠在穷老汉的身边。穷老汉想：它是让我骑上去。老汉骑了上去，那牛果然自己慢慢站起来，走下山去。
    老汉骑着牛走到山下，还没有到家，只见无事佬带着十个家丁正跑得气喘吁吁的。他们已经从村里跑到村外，又从村外跑到村里来了。无事佬一见穷老汉骑了一条牛，走上去就问：“这牛哪里来的？”其实，他根本没有看见过那条神牛，当然也认不得。可是，老汉是个老实人，生平没有讲过一句谎话，就说：“是一位牧童小哥送给我的。”
    “那牧童什么样子？”
    “秀眉秀眼，挺讨人喜爱的。”
    “牧童在哪儿？”
    “眼睛一眨，他就不见了。”
     听到这里，无事佬心中全明白了，他继续问：“牧童是你什么人？”
    “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。”
    “哼，一个陌生人一开口就送你一条牛，你骗谁来？刁老爷家今天早晨走失一条牛，想必是你穷疯了，偷去的。”
    “你们识文识理的，可不能血口喷人啦！我住在这里六十多年，从来也没干过昧良心的事啊！”
    家丁们如狼似虎，不由分说，走上去就把穷老汉推下牛来，把牛拉了就走。
    这无事佬何等得意，把这条牛送到刁死鬼家，又得到一大锭银子，白花花的，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。他嘴里哼着小调上酒馆去了。
    刁死鬼得到这条牛，不让家中雇工碰一下，亲自喂牛好料，终日守在牛旁，等到牛屙金屎。不想，三天下来，弄得刁死鬼一身牛屎，也没有得到一点金屑屑，把刁死鬼气得半死。
    无事佬还想捞几个外快，又赶来贺喜，一头撞了进来：“嘿嘿……给老爷贺……”那个喜字还没出来，一见刁死鬼的样子就愣住了。刁死鬼正没好气，顺手抹了无事佬一脸牛屎，“哼？干得好事，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神牛，金屎在哪里？”
    无事佬心里害怕，可嘴里一口咬定说：“老爷息怒，小的确实亲眼看见，这条牛屙屎见风就硬，就成了黄灿灿的金子。老天在上，小的若有半点谎言，不得好死。”
    “哼！见他娘的鬼，三天啦，屙的全是臭屎！”
    “老爷，我看不如暂且先把这条牛放回去几天，看在穷老汉家里怎样喂养的，屙的是什么，量他穷老汉也不能把这条牛放跑了。不然，就把这条牛卖了，还能得一笔呢。”
     就这样，牛又送到了穷老汉家，真搞得穷老汉莫名其妙。他拍拍牛，自言自语道：“牛大哥，牛大哥，世上的事情真是讲不尽说不清，你就跟着我吧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。”他这一拍，在说话间，那牛“嗷嗷”一叫，“扑啦、扑啦”就屙了不少屎下来。穷老汉也不嫌怪，牛吗，还能不拉屎，随手拿起扫帚就来扫屎。唉呀，不对呀，这屎不臭，还那么重那么硬，细细一看，呀，是金子！
    老汉把金子收拾好，可想想又犯了愁：“牛大哥，牛大哥，天底下的牛我养过无数，可你是条会屙金屎的神牛，让我穷老汉喂你什么，怎样待你呢？”
    那神牛听了这话，先是用嘴指指高山，用眼睛望着高山，又用嘴往老汉的破床方向指指，指的时候眼睛又看着老汉破床边上那一堆旧稻草。
    老汉看明白了，又说：“这样就好办，白天我就领你上山吃嫩草，晚上就睡在我床边的草堆上。”那牛眼睛望着老汉，把头直点。
    三天下来，老汉白天骑牛上山吃草，晚上带牛睡在床边。这牛也真怪，从来不在外面拉一点屎，回到老汉家屙的又全是金子。这些情况都被偷偷跟着的无事佬一一看清楚了，他还趁老汉不在意，拣了一块金角去报告刁死鬼。刁死鬼一看，就招呼宁丁跟他快跑，再去老汉家抢牛。无事佬怕漏了功劳，也慌急慌忙跟着跑去了。
    刁死鬼、无事佬跑到穷老汉家，把门猛地一推，那牛一见他们，两眼一瞪，夺门就跑。刁死鬼、无事佬和众家丁要上去阻拦，只听见“呼”的一声，牛把他们都撞倒在地上。牛在前面飞跑着，向着高山；刁死鬼和无事佬等人爬起来就追，向着高山。牛跑得一阵风；刁死鬼和无事佬跑得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。跑到高山跟前，只见牛往上一蹿，把高山钻了一个洞，到山肚子里面去了。刁死鬼和无事佬来到山跟前，正想爬山钻洞，只听见“轰隆”一声巨响，高山塌了下来，把刁死鬼和无事佬压在下面。那条牛还从山那面伸出头来望望，“嗷嗷”叫了两声。
    以后，这座高山，山这一面就变得陡峭笔直，山那一边就像个牛头，人们就叫它金牛山了。据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村上的人还能听到从高山上传来“嗷嗷”的牛叫声哩。